第第6章 葫芦弯的暖日(1/2)
许前进的指尖还沾着田埂的湿泥,指缝里嵌着星点草绿。他把那只竹编菜篮往粗布褂子的内兜塞时,动作轻得像护着刚破壳的雏鸟——篮里躺着的嫩豆角还带着晨露,沾着他刚从自家菜园掐下的新鲜气。篮沿刚贴着心口,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就裹着风飘过来,踩在田埂的青草上,“沙沙”声碎得像撒了把碎米。
他猛地扭头,先看见的是两条甩动的麻花辫,再是蓝布碎花衫的衣角被风掀得翻飞,香玲整个人像只衔着金谷粒的小麻雀,蹦跳着冲过来,鞋尖偶尔蹭到草叶,带起的碎土都透着活气。姑娘家的脸颊红扑扑的,是跑热了的酡红,也像藏着什么心思的艳色,眼尾亮得能映出天上的云絮,一开口声音脆生生的,像刚剥壳的甜栗子:“回家吃饭农家院,前进哥?我就知道你在这等我——这可是咱葫芦湾独一份的‘暗号’,旁人就算瞅着,也猜不透哩!”
许前进的脸“腾”地就热了,从耳根红到脖子根,像被日头晒透的红高粱。他左手攥着菜篮的绳头,指节微微发白,右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,粗糙的指腹蹭过晒得发黑的皮肤,憨笑的声音里裹着点结巴:“哈哈,香玲,你可算来了。咱、咱们赶紧走,晚了怕二懒叔他们在那边等急了。”
两人并肩往村东头走,刚拐过老槐树下的石磨,远远就望见鱼塘边的空地上支着两口黑铁锅,灶膛里的柴火“噼啪”烧得正旺,烟柱笔直地往天上飘,裹着柴火的焦香和泥土的腥气。走近了才看清,两桌食材早摆得满满当当,透着股实在的丰盛:刚从塘里捞上来的草鱼还在竹筐里蹦跶,银亮的鳞片映着日头,溅起的水珠落在地上,转眼就渗进了土;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切成方方正正的块,码在粗瓷盘里,油光润润的;水灵的青菜带着根须,泡发的干笋胀得饱满,连蘸料都细心分了辣油和蒜泥两碟,红的红,白的白,看着就勾人胃口。
“行了吧你俩,”一个清亮的声音从桌边飘过来,秀秀系着靛蓝围裙,手里攥着块洗得发白的擦碗布,眼角眉梢都带着笑,“昨天还一本正经地跟大伙说‘要先合计好直播的章程,别耽误了正事’,今天倒好,人还没到齐,眼神先黏到一块了。”她话锋一转,又冲围在桌边的乡亲们点头,语气里满是认可:“不过做事要稳重,前进哥这次确实考虑得周到——二懒叔,您瞧瞧这食材,是不是比我昨天跟您说的还要丰盛些?”
二懒坐在最中间的木凳上,手里转着个粗陶茶杯,杯沿磨出了包浆。他花白的胡子翘了翘,眼角的皱纹里都透着笑意:“秀秀所言非虚啊。我活了六十多年,还没见过谁组织直播,先把下酒菜备得这么齐整的。”他冲许前进招了招手,声音洪亮:“大家赶紧坐,没有外人,都是咱葫芦湾的老少爷们、姊妹们,别拘束!”
许前进刚挨着小猴子坐下,就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。回头一看,小猴子咧嘴笑着,露出两排白牙,手里举着个酒葫芦,葫芦口还沾着点酒渍:“前进哥,可算把你盼来了!昨天你说要带大伙把核桃卖到县城,我跟钢蛋连夜把三轮车拆了修,零件都擦得锃亮,保准跑得又快又稳,绝不让核桃在路上出了篓子!”
旁边的二懒也凑过来,眼睛直勾勾盯着桌上的酒坛,喉结动了动,咽了口唾沫:“好酒!今天咱喝的可是咱这地界的特色,我托镇上的老陈头打来的‘滕公特窖’,听说用的是老法子酿的,埋在地下三年才开封,入口绵甜,咽下去喉咙里还留着香,喝了还想喝!”
“你少喝点吧,”周美丽坐在对面,手里剥着花生,花生壳落在瓷碟里“嗒嗒”响,她笑着瞪了二赖一眼,语气里带着点嗔怪,“等会儿还要帮忙往县城送核桃呢,喝多了手脚不利索,误了正事可咋整?”
二懒嘿嘿一笑,刚要张嘴反驳,就见富贵姐和小叶从美丽超市的方向走过来。香玲的眼睛先亮了,拉了拉许前进的袖子,指尖带着点凉:“前进哥,你看那双手套!红通通的,绣着小梅花,正好适合现在戴,我昨天还跟和平说,多买两双这样的呢!”
富贵姐却没心思看手套,走到桌边就皱起了眉,语气里带着点急:“许前进、美丽姐呀,你们这是干啥呢?啥时候了,咋还聚在一块吃饭?”
许前进赶紧站起来,双手摆了摆,声音都提高了些,生怕富贵姐误会:“不是,富贵姐,您可别误会!我们这是合计着今天把大家家里的核桃凑一起,拉到县城卖个好价钱,给乡亲们添点收入。这饭是临时凑的,吃完就去干活,绝不是故意聚众团餐!”他一边说,一边伸手给富贵姐拉了把木凳,语气软了些:“快坐,一块吃点?刚炒的青菜还热着,就着糙米饭正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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